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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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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人淚

晞嬋暗自嘆了聲,實在看不下去,走到像是醉了徹底的男人身旁,先沖段灼安慰一笑,道:“段將軍應是也喝了不少?君侯我來照看就好,這樣您也能喘口氣。”

段灼差點喜極而泣,二話不說就要松開李覃,把他推走。

不待他推,肩上那人卻自個兒往一側倒去,粘人姑娘身上了。

“......”

段灼無語。

一大老爺們兒。

真作。

他身長體重的,又醉了站不穩,晞嬋費了好大力氣才接住。但沒過一會兒這感覺就消失了,李覃沒真的把重量交給她,不知刻意還是無意。

酒氣有些大,他的吐息擦過臉頸也很熱,晞嬋耳朵漸漸紅透,那邊穆廷年心中警鈴大作,意圖跑來接替,不妨被李覃一個擡眼給嚇懵在原地。

裴度從始至終都旁觀著一切,仿若置身事外。

沒有人發覺他深了幾分的眸色。

但他終究還是保持沈默。

晞嬋對外界毫無所知,她的周圍滿是屬於李覃的氣息。此刻他呼吸又灼又重,不算平均地落在她肌膚上,鉆進耳廓,低啞的嗓音拖著尾調,聽不出情緒地道:“你還管我作甚?”

只有兩人能聽到。

她沈默了會兒,道:“我送您回去吧。”

“他還在,你選我?”

晞嬋瞥他一眼,“我又不是做賊的,就算不在也沒什麽。”

李覃不說話了。

那邊段灼目光轉了轉,靈光一現,跑過來幫著晞嬋把人送上馬車,又把婉娘支開,遣人送回府上。

忙完這一切,他方才回到酒樓前,一手拉住一個,跟雪映告辭後,就邁開步子帶目瞪口呆的穆廷年二人上了另一輛馬車。

穆廷年敢肯定。

這是段灼第一次沒在想著殺他。

......

馬車上,窗簾垂落。

晞嬋皺著小臉,正襟危坐。

她的肩上還趴著一個厚臉皮的。

“你能不能坐好?”

他腦袋蹭了蹭,舒服的不想起來一點,拒絕道:“那樣就摔了。”

聽他一本正經這麽說,晞嬋只覺上輩子是不是欠他的。

好在路程沒多遠,忍一會兒就好了,只要他安靜......

“嬋兒,你耳朵好燙。”

晞嬋驚慌。

“你亂喊什麽?”

她身體緊張得不像自己的,這會兒耳朵也燒的厲害,被他這麽直接又坦誠地說出來,再也忍不住伸手把他靠在頸間的臉給推開。

剛推開,他就重新粘了上來。

“都說了會摔的。”

語氣幽怨。

她打了個激靈。

他有點像在撒嬌?

晞嬋偷瞄了眼靠在身上的人,見他閉著眸子,仿佛睡過去了,思緒一轉,悄悄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李覃側臉。

沒有反應。

手感也還行。

“李覃?”她還是喚了聲。

車廂安靜到只有馬車轆轆滾過青石官道的響聲。

晞嬋放下心,沒了拘束,毫不客氣地捏住他的臉,卻沒捏出來多少肉,他雖然看起來又高又結實,但實際上沒什麽贅肉。她轉去揉他耳朵。

憋了很多天的情緒外露,她的聲音又軟又輕:“臭李覃,你不是要殺我嗎?還一直嚇我,動作那麽粗魯,我要是知道那是你心上人送的,碰都不會碰一下,我以後再也不去那座閣樓了,省得又不小心弄壞了你珍視的東西,惹得你沖冠一怒為紅顏,一刀把我劈成兩半。”

也就這時候他醉了,晞嬋才能肆無忌憚地發洩一二,但也沒敢太過分,揉了幾下就把手挪開了,放在並攏的大腿上,眼睫低垂,視線盯著手背,顯得若有所思。

發洩是發洩了,可她為什麽還是有種鼻子酸酸的感覺?

就像兒時壞了牙,眼睜睜看著其他小孩開心吃著她最喜歡的糖人。

半晌。

柔荑般的手背上,一滴晶瑩悄然滾落。

她輕輕吸了吸鼻子,把眼眶裏打轉的眼淚逼回去,不想待會兒下了馬車被人瞧出異樣,平添擔憂,尤其是還在等候她回去的婉娘,最容易覺出了。

調整了兩個呼吸,車廂裏忽然響起一道不滿的男聲。

甚至他還醉著:“不對。孤生來高傲,跨戰馬,殺天下,除了宏圖大業,沒有人值得孤為之失控。”

晞嬋不防,嚇了一跳,急忙去看他是不是醒了。

可不待晞嬋完全側過身,李覃忽然環臂將她從後抱緊,下巴抵在她肩上,分不清是真的醉了,還是假意偽裝,語調散漫,卻像極了認真到深情顯現的自然流露。

他彎了彎唇,道:“若有,只會是驚驚。”

空氣安靜了會兒。

她低頭,輕聲道:“你不是有心上人嗎?”

“心上人?”他口中呢喃這幾個字,忽地笑了,“孤突然覺得,段灼有超世之才。”

“?”

她默了默,用手把他貼過來的臉推開些:“我可沒有胡須給你拔的。”

“這事兒是孤不對。”

他居然認錯了。

她怔住這下,又聽他道:“孤不該留著其他女子送的東西,還靠近你,欺負你。”

“你是因為這個才對孤置之不理的嗎?”

他語氣認真了些。

晞嬋說不出話,醉了的李覃倒是話多起來,也沒有非要讓她現在就回答,而是自顧自說起另一件事兒:“今日在寒鴉酒樓,孤心中郁悶,有段灼在,就放縱自己多飲了幾杯。”

他得意一笑,話卻很是謙虛:“一不小心就套了裴太尉幾句話。”

晞嬋語塞,頓時明白他這副樣子是怎麽來的了。

“喝成這樣,你有什麽可得意的?”

“孤承認,裴度是有些腦子在的,嘴巴也嚴,但孤更厲害不是嗎?他親口說的,你喜歡吃街西那家的紫薯糕。”

晞嬋倏地一怔。

在他說之前,她有想過他會問裴度和自己是什麽關系,她對裴度又是什麽態度,又或者是裴度怎麽看待她的。

但怎麽也沒想過,會是她喜歡吃什麽。

這樣一個看起來似乎簡單至極的問題。

他又環緊了幾分手臂,垂眸看著她的側顏,漫不經心地道:“以後換孤給你買,成嗎?”

晞嬋啞然失笑。

李覃中計了。

他可能不知道,自己以前因為一些原因一直討厭裴度,這個“喜好”就是那個時候告訴裴度的,是她最不喜歡的一種糕點。

她笑了笑,只是道:“魏興好像沒有賣這個的。”

地方風俗不同,荊州多白薯,而且當地百姓大多口味偏重,辣口飲食小吃居多,甜口的少。紫薯糕是豫州一位老婆婆制作的,味道獨特,就在平樂街街西,其實平常買客很多,只是她不太適合那個口味罷了。

但在豫州這邊都少有分布,荊州就更少了。

李覃不以為意:“這有何難?我荊州地方廣袤,人煙繁盛,難道連一個紫薯糕都做不來嗎?大不了,孤就把豫州做這吃食的遷往魏興幾家,不費什麽事。”

“因為費的是別人的事兒,”她無奈,勸道,“他們都在故土生活長大,突然遷居別處,水土不服是一方面,心中肯定也會思念家鄉的。”

她毫不懷疑,李覃醒了真能幹這事兒。

他聽了,不知在想些什麽,沈默了好半晌,然後忽然用寬厚掌心攬住晞嬋的肩膀,將她按在胸膛前,修長有力的指節動了動,輕拍道:“那就不遷了。”

晞嬋莫名了有一會兒,以為紫薯糕這事就這麽翻篇過去了,又覺得兩人現在這姿勢不成體統,一邊掙開他,一邊叮囑道:“既然你還清醒,明日別忘了去看望一下段將軍,他平時那麽愛惜養著的胡須,被你拔了不說,還毫無怨言,你以後別再這麽鬧人家了。”

她看著都覺得疼。

“孤沒拔,”他醉了後就一直無意識地稱孤,這會兒還隱約委屈上了,長眉緊蹙,又暗自試探著抱住了柳腰,一本正經道,“孤就是摸摸。”

晞嬋兩眼一翻。

她懶得同醉鬼爭論,順著他道:“那就不準再摸了。”

李覃彎了彎唇,腦子暈乎乎的,呼吸間一股熟悉的清香鉆進他灼熱的氣息裏,降溫舒心,他盯了她一會兒,視線落在那一張一合的軟唇上,腦子一抽,道:“可以給我摸摸你的嗎?”

下一瞬。

車廂裏響起清脆的一聲。

李覃偏過頭,懵懂楞住。

他的右臉火辣辣的疼。

但心裏是真爽。

她的手好軟。

……

穆堯跟雪映和好後,兩人時常待在一處,但大多是穆堯翻墻偷來的機會,不僅雪映問他為何如此,連晞嬋也看不下去他撅著腚趴人家墻上的奇觀,問他怎麽不打正門進。

一問才知道,他這剛回來就把老丈人給得罪了。

穆堯不敢同雪映講,就悄摸告訴了晞嬋。想是也覺出自己這副“采花賊”的模樣著實丟人。

這日他又搭梯翻上墻頭,習慣把晞嬋帶上托她把風。從小便是這樣,每次穆堯打算好要幹什麽驚天動地的“大事兒”,總是要好好利用起來自己這個乖妹妹,把風放哨好搭檔。

連幽會都不放過她。

說是她這個哨兵用習慣了,安心。

晞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,這個晚間又被他拉去了雪家大院。

她站在樹下,樹上的綠葉沙沙作響,涼風習習,蟲兒叫的正歡。不遠處燈火通明,傳來這邊也就只能看到隱約微光,夜色寧靜祥和。

還帶有時節交替的些許悶熱。

挨著樹不遠的墻頭上,一個大腚晃了晃,仿佛是和墻那邊的人聊的太過安逸,以至於安分不住,讓人家看著的那面沈穩不動,人家看不到的反而擱這晃來晃去。

搖尾巴似的。

晞嬋沒眼看,只覺臉都被穆堯這廝給丟盡了。

她不明白,難道天下男子跟心悅女子約會都是這般嗎?

還是只有穆堯這樣?

她想不通,於是背過身去看樹。

卻不想猛不疊在樹上瞧見了一個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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